【洋灵】冲喜（下·完结篇）
*迟来的完结篇，生死时速，有bug明天改（改好了）
11.
灵超再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人，少年迷迷糊糊地蹬了被子试图爬起来，没想后背一离开床板，浑身上下都是被马车碾过似的酸痛。灵超龇着牙下了地，心中暗骂李振洋不是东西，刚补了洞房花烛就拍拍屁股又把自己单个儿晾着。
都快到了午膳时候，也没人来提醒王妃起床，显然是庄王特意吩咐了府里人别来惊扰。
灵超起床换了件常服，前夜任那李振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现在白净的皮肤上还留着星星点点可疑的红印。他面皮薄，不好意思叫下人来伺候，独自坐在铜镜前整理衣领和头发，扣盘扣的手指划过锁骨上的吻痕，少年不知道又回忆起了什么旖旎事，在无人的室内偷偷红了脸。
捣腾打扮完毕，灵超慢吞吞地挪出卧房，平日爱偷闲的丫鬟们今日在院子里来回穿梭，一副忙碌的样子，他叫住了匆忙经过的一个女孩，“流云，庄王这会儿在哪？”
“王，王妃，”流云神色有些不自然，“奴婢不甚清楚庄王殿下的去向。”
灵超也不疑有它，挥挥手让她忙别的去，径直往书房走。这段时候时局不稳，庄王几乎日日都泡在那儿，不是会客就是和几个幕僚商议事情，一找一个准。
王府的各条小径上，守卫多了不少，灵超在庄王府待了大半年，上上下下的人都基本熟悉，但今天的巡卫队列里明显夹杂了不少生面孔。少年心里犯嘀咕，加快了脚步往目的地走，一着急就又在书房外撞上了某迎面走来的人。
“哟，王妃怎么今个儿出来得这么早？”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正是王府总管，年长男人见灵超过来，脸色微变，很快就镇定地问好。
灵超愣了愣，想这老头儿也是年纪大了有些犯糊涂，都快正午了，哪有这样打招呼的，“总管，庄王在书房里吗？”
“您是来寻王爷的？殿下吩咐了，中午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
什么嘛，少年暗自愠怒，李振洋昨夜还满口甜言蜜语，今一大早就把人撇下，他倒要看看又是何路贵客。
“王妃，王妃，现在不能进去！”总管见灵超往那台阶上冲，伸手想拦，奈何十几岁的年轻人身手矫捷，他跟在后面就很吃力。少年卖他几分面子，也不直接破门而入，去了书房的小窗边向里张望，不看倒好，一看偌大的房间竟是空空荡荡的，哪来的什么客人。
“你居然也敢骗我！？”灵超回头瞪着身后一脸听天由命的总管，气不打一处来。
“小的哪敢啊，是，是庄王嘱托我们拦着您，说若是王妃要进书房，到了正午过后……再，再让您进去。” 男人赶紧解释，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显出心虚来。灵超不再听他废话，转身走进书房，庄王人不在，还有什么进去不得的道理。房间里面倒真的空无一人，桌上文房四宝摆得整齐，是特地收拾过的样子。
王府总管站在门外，在秋日的凉风里额头也冒出了层层冷汗，忧心忡忡地走了几圈，终于听到屋里传来声中气十足的怒骂。
“李振洋，你这杀千刀的大骗子！”
12.
“说说，怎么回事？”
庄王府总管，因办事得力颇受庄王青睐，从小小管事扶摇直上，终于在此刻迎来了事业的最低潮。王妃坐在书房正中的雕花木椅上，目光复杂地盯着他，手里捏着的一张纸因为太过用力而皱成一团，侧边写着大大的“休书”二字。
灵超指关节攥紧到泛白，他料想李振洋让人拦着自己进书房必有蹊跷，没想到转了几圈居然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封休书和一张字条，让他过了中午就离开庄王府，拿着休书远离京城。灵超气得心口疼，前一晚还信誓旦旦绝不抛弃他的人下了床就变脸，他也是头脑简单，居然又一次信了李振洋的鬼话。
“事，事发突然啊，王妃，”总管偷瞄着庄王妃如猪肝色的脸色，忍不住叹气，“靖帝半夜突然病发，天还没亮就秘密召庄王入宫，王爷走前留下书信，说……”
“说什么？”灵超脸青了又白，他实在没想到发生了这种大事。
“说，若是他正午回不来，恐怕就……就……”
对方没说下去，但灵超已懂了他的意思，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今日王府透着股不寻常的忙乱，“如果庄王出事，这府里上下作何打算？”
“丫头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另谋出路，剩下的都是王爷亲兵，自然会死守王府，”总管顿了顿，又开始劝说，“王妃，您现在还不离开，接下来可能有危险。灵侍郎是朝中老臣，让他送您离京不会有人为难——”
“够了，”灵超恶狠狠地扬手，将桌上的一方宝砚扫在地上，在总管脚边砸出声巨响，“平时叫我声王妃难道就真把我当府中女眷了？你们尚且留守王府，为何唯独让我走？”
说着，少年将手中的休书团起，用力地扔在桌下，“让人备车，我现在就要进宫。”
“不行啊，王妃，不说现在宫中断了联系，形势不明，这两日因为皇上病重，皇城外守卫森严，除了皇子和重臣们，其他人是进不去的。”
“那就先去找一趟七王爷。”
总管见他突然敛了一身稚气，语气也变得不容置喙，不知该如何再劝，只能微微垂下头，“如今皇宫内危险，请您三思。”
“没什么可考虑的了，”灵超起身示意他赶紧准备，“李振洋要是还活着，就证明他给我留的这堆废纸说的都是屁话，李振洋要是死了，我去替他收尸！”
13.
七王的府邸离得不远，灵超到后向门口守卫通报了身份，没一会儿，李风羽就亲自出来接他了。
“嫂子，你这时候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儿？”
灵超此时已经没那功夫和他客套，直奔主题，“七王爷，请现在带我入宫，宫禁森严，我一个人无法进入。”
“你这是在为难我啊，”李风羽犯了难，李振洋入宫前也托人带了口信给他，一是让他在宫外等候接应，二就是万一发生意外，让他确保灵超能平安离开京城，“我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揍死我。”
“王府总管说如果没意外中午他就能回来，现在都过了未时，还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别说怪罪你，去晚了说不定已经断气了！”少年急了，转身作势要走，“算了，我自己去，反正闯宫禁是死罪，李振洋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
“等等！我陪你去行了吧！”李风羽果然受不了他这一激，点了几十个卫兵陪着，备了马往皇城进发。
一路上灵超面色凝重，心中演算了数种可能，要是李振洋真的死了，他不敢想。事到如今，他是真明白了皇家的凶险，昨天还在面前嬉皮笑脸的男人，怎么今天就命悬一线——
“嫂子，你脸色不太好啊，”李风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倏然回神，“别担心，我二哥福大命大，不会轻易就死的。”
“我们小时候啊，他被贼人绑了扔河里，最后都没事……嫂子，嫂子？”
灵超一僵，可能是念着李振洋的安危，这当口七王爷提起这事倒是让他心中没再泛起多大涟漪，勉强挤出点笑意回应，“嗯，听他说过，是你救了他吧？”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只是帮他叫了太医，另有人把他从河里捞起来，就是我现在记不清了……”李风羽挠挠脑袋，缓缓回忆着当时的场面，清亮的呼救声把正在御花园里练剑的他吸引过去，第一个施以援手的年轻小孩见有宫里人赶去，把怀里抱着的二皇子放在草坪就匆匆跑走了。李风羽也只是和记忆里那双惊慌的大眼睛有过仓促一瞥。
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从李风羽的脑海闪过，就当他试图抓住那块重要碎片时，整支车队猛地一刹，皇城到了。
“天哪……”
当一行人看到皇宫内外此刻的情形时，都忍不住惊叹出声。宫门守卫早就不见踪影，零星两具尸体软绵绵地倒在宫门内几尺处，灵超毕竟从小养尊处优，几乎没见过血，更别提这种场面了，只能强忍着恶心和李风羽继续走。
越往里，路中横着的士兵越多，大片血迹沿着青石板路蜿蜒染红整片宫道，灵超认出了其中一些身上的铠甲纹着北疆军队印章，愈发不安起来。
“看来北海侯的军队也都进城了，这次……”皇城一派激战过的样子，李风羽的底气也没开始那么足了，看来这次斗争确实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
“李振洋会不会有事，”灵超声音发抖，“我们走了那么久，怎么还没看到他？”
“哥一定被叫去了父皇寝宫，我们还有段路才能走到呢。”李风羽轻声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段路走得并不轻松，离寝宫越近，路边横尸越多，还遇见小股试图袭击他们的禁卫军，好在七王爷带来的精英卫队身手更胜一筹，不时有鲜热的血液喷溅到灵超的身上，真正走到寝宫时，少年的腿已经几乎全软下去。
寝宫外横七竖八躺了些已经没了呼吸的小太监和宫女，看得灵超直皱眉头，李风羽扶了他一把，“我们进去看看吧。”
灵超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停住了，要是待会儿看到的也是了无生气躺在地上的李振洋，他该怎么办呢？他也许不该拖着李风羽一起来的，要是七王也被卷入这场宫斗，他就又害了一个人——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里向外传来，越来越来近。
“风羽，你手放哪儿呢？”
灵超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李振洋那张永远不见一丝慌乱的脸，只是此刻，那张俊脸上沾了上了些鲜血，和他身上那件朱红色的袍子映在一起，显得有些可怖。
“二哥，你没事！”李风羽语气终于变得轻快起来，撤回了那只扶在灵超背后的手，上前查看李振洋的情况。
“嗯，父皇病重时怀疑身边有人对他下手，召老太医询问才得知脉象同我母亲出事时类似。经查正是皇后做的手脚，所以想要传位于我，没想到被这女人发现，不仅害死了父皇，还造了手谕骗我入宫，幸好我早有准备，让北疆军队时刻警惕着，才没让她得逞。”李振洋擦了擦脸上的血，三言两语地讲述着，只有宫中横列的尸体才见证了这次入宫是多么惊险。
李风羽的脸上也隐隐浮现悲痛，可情绪还没酝酿好，就被一巴掌呼在脑后，李振洋指着立在台阶下的灵超，语带责问，“你怎么带他过来了，我怎么让人跟你说的？”
“不管七王爷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不等李风羽开口，灵超自己先解释道。
李振洋脸上终于又见笑意，“怎么，王妃是担心我了？”
“你想得美！我是来替你收尸，没想到你倒是祸害遗千年。”灵超想起那封休书还是生气，嘴上哪肯饶了他。
李风羽在一旁看得了然，灵超刚才的一脸担忧可不是装的，这时来宫里自然也是抱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就是嘴硬。
“好好好，我命硬得很，那王妃这回可以把我这个大活人接回去了。”李振洋自知出尔反尔理亏，想要上前哄哄硬邦邦站着的爱人，没想到少年突然冲上台阶，力气之大撞得练武出身的李风羽也踉跄了几步。
“超儿！”
两兄弟说话凑得近，只有从灵超站的方向才能看见李振洋身后一个看似已经断气的禁卫军士兵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死心地拿着贴身匕首扎向二皇子的心窝。
“你没事吧！？超儿？”大股鲜血从灵超的腹部流出，少年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李振洋把他抱在怀里，那张老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脸此刻终于流出了慌张，“风羽，风羽，快叫人来，快叫太医！”
李风羽呆立半晌，盯着灵超那张没了血色的脸和李振洋焦急的样子，终于把脑海里那些模糊的碎片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图像。
“李振洋……你命硬个屁……没我……你早就是个死人了……”陷入昏迷前一刻，灵超终于把憋在肚子里老久的话大声吼了出来，只是说出口，全成了气若游丝的嘤咛。
14.
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百姓们八卦的热情总是无限的，尤其是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室。靖帝突然驾崩，二皇子继位，这本就是值得深挖的大新闻，更别说这二皇子的皇后，居然还是个男人，这可是前朝从未有过的新鲜事。
于是流言发展成了两个方向，一是新的男皇后长相出众，传言有人见了之后失魂落魄当夜就不慎走进护城河淹死了，可谓祸国殃民的美貌。二是这新登基的皇帝什么都好，就是身体虚，那方面不太行，所以找了个男后掩人耳目，位高权重有什么用，可怜可怜啊。
“罢了，父皇刚过世，后宫解散，纳妃之事几年之内也不用再议。”被天下百姓同情着的新帝此刻正板着脸教训劝他纳妃的大臣，朝内外都知道皇后是个男人，怎能不为皇家子嗣着急，只可惜李振洋就是那个最不着急的人。
“无事退朝。”众臣见提议的同僚碰了钉子，都噤了声。
李振洋下了朝就直奔后宫，灵超大伤未愈正在静养，他每天都要花大把时间陪这祖宗，这会儿还没进殿，就听见里面一阵窸窣动静。
“怎么了啊？”见年轻皇帝过来了，几个太监退了出来。
“我一个人呆着闷得很，怎么后宫里的姐姐都不见了？”灵超休养无趣得快要长毛，后宫本还有些年轻嫔妃宫女和他聊天，这几天走得一个不剩。
“那些都是父皇还在的时候选进来的，当然是赏金打发她们回家了。”
“怎么？你一个都瞧不上？她们看上去倒是挺喜欢你的。”灵超斜眼打量着他。
“皇后也是在劝我纳妃？”李振洋语气不善，灵超生病气色不好却是不减他最近愈发标致的容颜，据他观察，后宫女子的目光一半在他这皇上身上，另一半倒是都黏在了灵超身上。少年在这后宫静养，就有一帮莺莺燕燕来找灵超说话帮他剥桔子，还时不时揩油一记，看得李振洋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谁是你皇后？你休书都给了我，那我肯定要遵照皇上的意思，休养好了就同父亲回老家，这宫里自然也要再寻后妃。”
“此言当真？”李振洋没再同他嬉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认真地盯着他。
灵超被他捏得生疼，甩也甩不掉，“你给我留休书时，倒是没当玩笑话。”
“我后悔了，当时那大师算得没错，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同你在一起，一切皆可逢凶化吉，万事顺利，我自然不会放你走了。更何况，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得让我好好报答你吧？”
“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灵超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便装作毫不在乎地嘲笑。
“灵峥之子灵超，七岁时曾做五皇子伴读半年有余，后来不知何故，灵侍郎请求父皇称你意外受惊后就不再入宫，”李振洋尾音扬了起来，“我命人问了当时的太傅，你当伴读的时候，恰好是我落水被救的时候——”
灵超睁大了眼睛，“那只是时间上的巧合罢了。”
“风羽前几日同我说了，他确认那日在御花园见到的人就是你，”李振洋俯身凑到灵超耳边，“皇后是不是早就偷偷芳心暗许于我？”
“我没有！”
“可是灵侍郎也说，当时是你在家中哭着闹着要嫁给我。”
灵超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小脸憋得通红，老头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抖落，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休书庄王府的总管后来拿给我看过了，早就被你揉成了废纸，根本做不得数，以后不许再提了。”
“……”
“我让人找到了当时替皇后算我们姻缘的大师，你说要怎么赏赐他才好？”
“随你便吧。”灵超一副被他吵得没办法的样子，满脸无奈地又重新躺回床上，把头埋进了被子，偷偷在被角擦掉了流出来的一滴眼泪。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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